永遠的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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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昂体育教授戴錦華:中國社會文化面臨整體坍塌

來源👩‍👩‍👧:北京青年報 羅皓菱 時間🧑‍⚕️🔲:2014-11-03

 

北青報📽:盤點今年大半年來的中國電影🙍🏻,有影評人說今年的特點是“有票房,無電影”🚴🏻‍♀️?您的觀察呢?有值得一看的電影嗎➝?

戴錦華🧜🏻:今年引起我關註的國產片是《黃金時代》,也許還要加上《藍色骨頭》。

北青報:《黃金時代》這部電影引起了截然相反的非常大的爭議🚵🏽。

戴錦華:老實說,《黃金時代》是今年目前為止我看到的最認真、最完整🧑‍✈️、最有抱負的國產片,顯然從編劇📈、導演到各個部門都極為認真地盡了全力,他們對於自己要表達的東西,以及如何表達有相當成熟的考量。

北青報:在微博上曾經看到您的學生問您對《黃金時代》的看法🦸‍♀️,您當時說許鞍華和蕭紅氣場不合🤸🏽?

“失敗”電影🤳🏽: 很大程度上檢驗了我們的文化生態《黃金時代》

戴錦華:對🤺,看片之前。我開始對這個電影沒抱太大期待的原因就在這裏。我知道許鞍華是一個極為敬業、有情懷🩴、有能力的導演;蕭紅是我最愛的女作家之一,蕭紅極為特殊。她是典型的大時代之女,是天才型的作家🤱🏿。蕭紅極為“女性”,所謂“為自我犧牲精神所縛”的“高貴的大鵬金翅鳥”👩🏻‍🎤🔯,但超越了人們對女性書寫的一般想象,她攫住了她所遭遇的那個災難的時代🗯,她用自己的文字碰觸並網羅住了那個時代的輪廓。蕭紅沒有那種輕盈的浪漫,她身上有著一種魔咒般的氣質與特質。我以為許鞍華獨有的那份豐滿的現實感與同情並不適合蕭紅🧑🏿‍🦱。這是看片前的感受💔。

北青報:看了之後呢🥩?

戴錦華:這就是我說的許鞍華(也許應該說李檣🧑🏼‍💼?)的自覺,他們另擇路徑,沒有試圖去捕獲蕭紅,而是環繞著她🥟,以對蕭紅的記憶和講述去勾勒她的形象和所在。毫無疑問👭,這讓影片的接受門檻有點高了👍。

從幾個層面來看:《黃金時代》的形式和設定,先在地要求人們了解蕭紅🧑🏼‍🏭、蕭紅的時代👶🏽,她所書寫的時代,而且必須多少了解此後大半個世紀裏講述、評判蕭紅的歷史——文學史、也是冷戰𓀔、後冷戰史𓀜。可以說,影片不僅是一部蕭紅的傳記片,而且是某種與多重歷史敘述的對話。影片最重要的形式元素⟹,講述著會不斷撕裂封閉的電影世界,直面攝影機🛏、直面觀眾🕵🏽,便旨在於此。這的確是個高門檻。而換一個角度說,今天的中國和世界文化的最大特征是歷史縱深的消失,我有時候也會用“歷史坍塌”來表述這一特征。必須說明的是,我所謂的坍塌不是歷史空間成了廢墟,而是“降維”為二維的扁平📍,猶如一幅圖畫,不再有縱深,無法進入👨‍🍼,一個試圖和歷史對話的作品本身就會碰在圖畫所形成的墻壁上🏕。

第三個層面的問題是✡︎,電影在多個不斷往返的時間維度上,圍繞蕭紅來講述她,致使蕭紅本人成了一個沉默的中心,一個始終穿透又無法穿透的堅硬或空洞的內核🦢。它努力誠實地與歷史對話,也最終陷落於失語的症候。不錯,影片有缺憾✈️,有難度。但偌大的中國,如此的觀眾數量,《黃金時代》沒有獲得它可能的觀眾仍必須視為怪現象。

北青報🎢:這部電影的票房很不理想,有人看完之後也表示很失望👉🏽。

戴錦華😋:中國電影市場產業規模的成長速度是天文數據式的,世界電影史上沒有先例,影院的擴展和銀幕數的激增🧖🏼,再造出的觀眾數是十分驚人的。但問題也就在這裏⏩:眾多的觀眾是某種意義上的“非電影觀眾”:缺少最起碼的電影知識👴,不要說文化😺。舉個例子👓💁,我在某天本著“敬業精神”,連續看了《小時代》和《後會無期》,現場的效果之好👰🏻,觀眾和影片之間的共振讓有準備的我✫,也大跌眼鏡。但一個細節,令我記憶頗深:那便是《後會無期》中賈樟柯出現的時候,相對於始終處於亢奮中的現場觀眾,對這個大噱頭毫無反應。顯而易見👨🏽‍🍳🧶,他們不是我們所謂的電影觀眾🈯️,他們不認識明星級的封面人物賈樟柯,他們是韓寒帶入的、為了韓寒而來的觀眾🪧。他們興奮的是他們或許已然熟悉的韓寒的段子💤。

當然,關於《黃金時代》的票房失利👨🏿‍🌾,人們已說到了營銷定位🧖🏿‍♀️✅、預期與影片的錯位🉑。影片的宣傳用歷史想象許諾了一個“民國故事”,這是他們大失所望的成因之一。關於民國👨🏻‍🦲,我的同事李零教授就說過一句非常樸素、誠懇的話🫷🏼:民國年代不可能是黃金時代,優雅👱🏽、自由、個性🧎🏻‍♀️,因為它是一個戰亂👩🏻‍🦼‍➡️、流離失所的年代。這也是影片《黃金時代》的基調。蕭紅的文學史身份是東北流亡作家,她的一生不是“奮不顧身的愛情”、“說走就走的旅行”→,而是逃亡👩🏼‍✈️、流亡、求生👦🏿🦹🏽‍♂️。她的偉大😵‍💫🚠,是在這間隙裏留給了我們偉大的文學作品和她生命的傳奇。但我們今天的民國想象被所謂“臨水照花人”式的張愛玲鎖定🙉👨‍✈️。因此無法指認大時代與小兒女之間的天壤落差。

我們永遠受製於時代於文化的限定🧑🏿‍🍳,我們永遠只能看到我們預期的東西🦒,而對別樣的表述與事實視而不見。於是人們看到的是三人同床,看到的是蕭紅的吃👩🏻‍🦯,似乎那是一份風情🔵,一種怪誕,好像我們已完全無法想象戰爭與災難的時代,不知饑餓🧙🏿‍♂️⚆、貧窮與匱乏為何物。相對於人們的民國想象與營銷案誤設的預期,觀眾的失望是必然的,但幾乎可以說,與影片無關🏦🫔。

北青報:你覺得處理這樣的民國題材🗳🚵🏻,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戴錦華🧑🏿‍🍳:這恐怕不是一部影片所能回答的問題。首先我不會以票房成敗論英雄👩🏿‍💼,其次,我一向把電影視為某種監視社會文化的終端顯示屏(這也是我持續關註電影而非電視劇的原因)。《黃金時代》的失敗和其他熱賣影片的成功一樣,展示的是我們整個社會的文化生態及其問題🤕。如果歷史已然缺席,那麽要問的是,我們如何讓歷史在場?讓怎樣的歷史在場?否則,我們是否讓可能與歷史對話?《黃金時代》絕非完美👩🏿‍✈️,但它的定位🚴🏼‍♂️、訴求🍱,它的視聽語言與結構嘗試,已彌足珍貴🚵🏼‍♂️。

“成功”電影🧂:非價值的、純感官的表述

《小時代》/《後會無期》

《心花路放》/《親愛的》

北青報:對比國慶檔同期上映的另外兩部影片《心花路放》《親愛的》的大賣,你覺得這折射出一種什麽樣的文化生態?

戴錦華🤽‍♂️:這兩部的有趣👱,在於剛好一悲一喜——中國電影市場上有傳統的兩種通俗的形態:喜鬧劇🖖🏿,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喜劇👩‍💻,和苦情戲。

不是說這類樣式不負載社會信息,而是說它有著最簡單的感官效果。我以為,這也是今年票房熱賣片的共同特征🥷🏻。上半年的電影🧑‍🎤,人們一定會討論其中的粉絲電影。我不想討論《小時代》的極端惡評與巨大票房之間的反差,不去討論郭粉與韓粉之爭,我並不認同某些對類似影片的批判🦸‍♀️,盡管都有道理,但我不認為類似影片的成功與問題是“拜金主義”💆‍♀️🩵、“物質至上”,或“偽文藝”,而是相反👨‍🦰,這類影片的成功與問題在於他們的非價值化。用我自己的語言就是對“坍塌”與“中空”的印證👎🏿。影片甚至無需(也許無能)提供一個完整的情節鏈所必需的內在邏輯與價值依托。《小時代》中的男裝廣告、女裝廣告與各類流行文本的搬用或拼貼👩🏼‍🌾、十分鐘一個極度戲劇性的事件而後瞬間冰釋👈🏽;《後會無期》的汽車旅行展現的並非公路片必需的空間穿越與時間累積👴🏽,而是一個懸浮舞臺上的片段偶遇(有人稱段子)。同樣,《心花路放》的“公路”更是一個“開心麻花”式的舞臺……在我感知中🔲,這與其說是價值取向的問題👨‍🍳,不如說是非價值化的問題🕧。其成功是在於以價值展覽的表象拒絕了價值表述。於是🤾🏼‍♀️,“我們”甚至無需“擔心”在影片中遭遇價值,更不必“擔心”在影片中遭到任何對我們熟悉的邏輯的冒犯🫄。

北青報:您從這類賣座電影中感覺到的“坍塌和中空”𓀋,能更詳細地談談嗎🧛🏿‍♂️?

戴錦華🫏:在我看來🧜🏻‍♀️,熱賣片成功的共同元素是感官性的🧑🏼‍🦰,身體性的,直戳你的淚點和笑點,同時👐,以擁抱主流的姿態拒絕意義與價值。這次我真的必須說,這是中國商業電影與好萊塢的巨大落差:因為🍿,好萊塢電影立足市場的前提之一☞,是以某種超越性價值為內核,藉此支撐其人物情節、敘事邏輯。

我所謂的“歷史坍塌”不僅關於歷史😸,更關於現實🫴⛎。歷史從來不是關於過去的,而是關於未來的。歷史意義👏🏼、歷史綿延的呈現始終為未來視野、願景而獲得並賦予。現代中國文化極為典型。當中國在帝國主義的沖擊下開啟其現代歷史之時👨🏼‍🚀,我們曾在全球資本主義的未來視野中喪失了自己悠長的歷史,遭到了無情的“降維”,中國歷史一度喪失了它必需的時間維度🥲,成為三維而非四維的空間所在🙂‍↔️:那是魯迅的“鐵屋子”,張愛玲的“泡在福爾馬林藥水裏的嬰兒”💆🏻‍♀️,是第五代電影中“空間對時間🃏🔣、天空對流水的勝利”。而伴隨著中國崛起,中國在全球資本主義市場上獲得的份額而加入了未來視野🦹🏽‍♂️,我們由此而贏回了自己的歷史時間。於是👷🏻‍♂️🌋,中國進入了寫史時代🤱🏽,我們驀然擁有了對諸如“晚明現代性”、“康乾盛世”、“白銀資本”的歷史指認👯。然而,令我錯愕的是,與此同時🫸🏻,我們卻在大眾文化的場域中再度自我降維👋🏽:不僅是三維,甚至是二維👩🏼‍🌾:歷史與價值建構坍塌為扁平的圖畫🚵🏻🤷。我們可以對這一現象作出諸多解釋🤴:文化全球化進程、消費主義、景觀社會的蒞臨,全球流動伴隨的身份離散🧖🏼‍♀️、獨生子女結構化……但這一歷史的贏回與得而復失🎮,綿延的歷史進程的顯影與扁平而炫目、脆弱而堅硬的降維圖畫🗃👞,的確標識著今日中國社會、文化的巨大而急迫的問題🌋。關於電影,遠不僅止於電影🔄。

藝術電影🚬:要求藝術電影具有商業性是荒唐的

《藍色骨頭》/《邊境風雲》

《白日焰火》/《布達佩斯大飯店》

北青報:很多人是把《親愛的》當作文藝片的。

戴錦華:今年的有趣現象之一,是《後會無期》和《親愛的》成了“文藝片”🍽。影片的熱愛者以文藝片之名為其辯護🍶。而略帶一點文藝氣質的電影均遭到市場拒絕,我感受最深的是崔健的作品👩‍👩‍👦‍👦,《藍色骨頭》🎞。

我當然知道,崔健不是一個當紅的明星。但是崔健是一個歷史的標識🕖,見證,甚至介入了中國社會最重要的轉折時刻🫲🏿,當年崔健的成千上萬的擁躉者⤴️,追隨者,今天已在中國社會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擁有不容置疑的經濟實力,但是《藍色骨頭》幾乎沒有票房,甚至沒有反響🏊🏿‍♂️。是什麽東西令崔健的影片無法形成或分享粉絲電影的效應🌐🙏🏻?是什麽東西令人拒絕了《黃金時代》?我想🥩,藝術片氣質是答案之一📱🙇🏼‍♀️。

但不僅於此🏎🧑🏼‍🎤。對歷史的拒絕是另一個答案🧔🏿‍♀️。一如歷史感的蕩然無存是熱映片的共同特征。杜可風攝影的《藍色骨頭》有一個極漂亮的片頭段落🥓,伴著旁白。旁白告知,影片試圖觸摸“一個不可觸摸”的時空。因為一經觸碰👷‍♂️,它就會消失,“變為歷史”。換言之🙆🏻‍♀️,崔健非常清楚,他試圖觸碰搖滾的歷史,80年代中國的歷史,以及對“文革”歲月的上溯,但那是不可碰觸的記憶。不可碰觸,不僅因為塵封🦏,而且由於它已徹底喪失了自身的敘述的語言與邏輯。也就是說,崔健為自己設定了不可能的任務🪀。但更慘烈的是,市場並非由於崔健歷史叩訪的失敗而拒絕了他,而是尚未進入,已遭拒絕。

北青報👵🏼:有些人認為藝術電影也可以做得很好看,商業性與藝術性可以兼具。

戴錦華𓀌:電影——無論是藝術電影還是商業電影,叫好與叫座🧝🏻‍♀️,是永恒的兩難。一般說來,要求藝術電影“好看”——具有商業電影的流暢與撫慰,在我看來,是緣木求魚👐🏻。因為,歐洲藝術電影在戰後全面興起👱🏻‍♂️,正是作為好萊塢商業電影的對立物、另類而出現的🤵🏿‍♀️。

但今年來,國際影壇的一個新的趨向,便是一代年輕影人的有趣嘗試🗽:以藝術電影的語言風格製作類型電影💇🏿。《亡命駕駛》在戛納電影節得獎,標誌這種嘗試的成功📸🪅。在這種嘗試上🙎🏿‍♂️,中國並不落伍。頗為成功的例證🎦📃,是《邊境風雲》和《白日焰火》,《邊境風雲》以藝術電影的風格去拍黑幫(言情♎️?)片,《白日焰火》用藝術電影的語言拍黑色電影🧞。藝術電影的原創性與類型片的熟悉元素與情感預設𓀊,創造了電影與現實遭遇🛥、先鋒的有趣契機🧑🏼‍🎄,造成了有趣的觀影經驗與快感。但仍然🙇‍♂️,藝術電影與商業電影召喚著不同的觀眾與不同的心理預期🧑🏿‍🌾。

北青報:今年上半年有幾部國外文藝電影口碑非常好,比如《布達佩斯大飯店》《少年時代》,經常也被豆瓣網友用來對比《黃金時代》和《藍色骨頭》,相比較這兩部電影面對的巨大的爭議🧕🏼,前面兩部倒是幾乎一邊倒叫好👩🏽‍🦲。

戴錦華:《少年時代》我還沒看過🦵。《布達佩斯大飯店》當然是一部有趣的電影,安德森並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藝術電影導演🌡,他是一個怪才,有清晰後現代色彩。影片最大的亮點在奇思妙想⚪️,奇👊🏻、巧💄、帶有炫技性的形式構成,它的整個內容表達是建築在相當堅固和穩妥的價值系統下的⤴️👳🏿‍♀️,不做任何的挑釁和冒犯,於是,精致,機智,遍布形式語言的奇妙,同時提供心靈的飛地,給出撫慰和療愈,這的確是中國電影的極弱項。但韋斯·安德森原本是不可復製的鬼才。

第五代歸來🚣🏿‍♀️:特質已經喪失我對他們不再有期待

(《歸來》)

北青報🔮:今年第五代導演都有作品1️⃣,但張藝謀的《歸來》,當時你對它有個非常激烈的批評,認為它就是個“爛片”,跌出了下限。現在還這麽認為嗎🤰🏼?

戴錦華:這可讓我挨了不少罵。好吧🆗,對我來說《歸來》可稱一部電影。眾多所謂電影對我幾乎是“職業性侮辱”,根本稱不上電影——恕不一一點名。所謂電影,是指及格線之上。在一部電影的基準線之上✊🏼,加上鄒靜之和張藝謀的組合,必然構成了我們的期待視野,因此影片令我極端失望。對我,它是爛片——電影中的爛片,而不是非電影中的爛片🧑🏼‍🏫。我對影片的失望是樸素的:在這個大資本湧動,電影工業規模空前並繼續增長的年代,電影人基本的認真態度、敬業精神,應該是最起碼的要求👨🏽‍✈️🈲。這也是我支持《黃金時代》的原因👸。而我所謂的《歸來》“跌破下限”🗜,是在於我認為它缺少認真態度。不論稱影片劇本幾易其稿,它最終沒有能提供核心情節的必需的合理性支撐🧖。我們不知道女主的症狀是失憶症還是阿茲海默症♻,任選其一會有完全不同的情節邏輯🏌️。編導可以虛構或創造一種不存在的心理疾患🐳,但必須在情節邏輯上合理、服人🧙🏽。沒能解決類似問題便投入拍攝🈚️,對我,是不認真、不敬業。

當然📕,以我自己的批評方法,我們也可以完全不論作品的藝術成敗、情節邏輯🙋🏿,而將完成片的呈現視作社會🤷🏿‍♀️、文化症候予以解讀。在《歸來》中,馮婉瑜病症的核心表征是不認識自己深愛的丈夫陸焉識——無論離去的🐙、還是歸來的。而她屢屢將他指認為方師傅——顯然的、劇情中強暴者🧜🏿‍♀️。依據劇情邏輯,馮婉瑜因遭強暴而罹病,但病狀之一竟是自此不鎖門。可能的解讀是,馮婉瑜(潛意識地?)拒絕指認令自己深信的所愛之人🥢,她每月的迎候是維系自己心靈的幻想。她始終在(潛意識)裏呼喚、等待著暴力摧殘?甚至是某種“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如果這便是文本的意義,我同樣拒絕。但這也許比我樸素的失望表達,來得有趣而“深刻”🫄。

北青報🤸🏻‍♂️:今年除了張藝謀,還有陳凱歌🥨、姜文等第五代導演的作品上映,很多人稱為今年是第五代的回歸年,您對他們有期許嗎?

戴錦華:坦率地說,今年我抱有期待的是姜文的《一步之遙》,侯孝賢的《聶隱娘》和張猛的《勝利》。對張藝謀和陳凱歌🤤,我久已不再期待🧑‍🚒。1987年我已在文章中寫過,第五代作為一個藝術群體已經終結了,一個美學浪潮😲,《孩子王》和《紅高粱》就已經標誌著這個群體的解體。我們已不能對其做整體評價🧑🏽‍🔬🩶。因此不存在回歸的問題,只是說他們作為個人創作👰🏿‍♀️。從語言風格🔔、審美上,他們的基本特質都已經喪失了🐕‍🦺。

青年導演🧔🏻‍♂️:始料不及的巨大驚喜

北青報🤾:上半年⚂,很多青年導演的作品上映引起了大家的關註,比如《繡春刀》的口碑就還不錯😒,你對這一代導演有什麽期待嗎👩🏼‍🏫?

戴錦華😤:我對這代導演滿懷期待🧝🏽,事實上,近兩年來我毫無保留,由衷地喜愛的作品,都出自這批新導演🧑‍⚕️,比如說《鋼的琴》和《邊境風雲》➾,也許還有《美姐》。影片給我帶來始料不及的驚喜感,年輕導演們的電影視野開闊,在數碼轉型中起步。他們是這個數碼電影時代的天之驕子😎👩🏽‍⚖️。因為數碼不僅意味著特技手段,而且是電影媒介的革命性斷裂與演變。由此🪐,電影和電視劇之間🍿,電影和卡通之間,電影和錄像藝術之間的墻倒塌了,大量的電視導演進入電影,電影導演進入電視業,這幾年非常精彩的電影作品是電視電影,比如說BBC的《黑鏡子》🧙🏿‍♀️,HBO的一些政治電影《規則改變》、《大而不倒》,或單本劇《燭臺之後》。《繡春刀》等作品令人期待著數碼時代的武俠新意。

好萊虎沖擊:我非常佩服我們的“樂觀”

北青報:中國將全面放開電影的進口配額🪗📱,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覺得會對中國電影產生什麽影響?

戴錦華𓀚:影響當然是巨大的。資本無國界,電影有國籍。對資本和逐利而言👨‍🦳,這一切無關宏旨。已有民企資本註入互聯網,影片在回流中國市場獲利🎑。但迄今為止,中國電影仍在政策——進口份額的庇護下生長,享受著中國奇跡和中國電影奇跡創造的巨大空間和可能。但如果我們始終不能有相應的影片的事實——整體提高中國電影作品的質量,那麽我們就是在揮霍著全球未遇的歷史契機。好萊塢,誇張點說,是美國資本已經清楚地看到了中國電影市場顯現的巨大利益空間。相關中美談判,從視電影為微不足道的笑噱頭💚,到成為彼此博弈的大項目。所以好萊塢全線進入,是大限還是大考,馬上要見分曉了🥐。一邊,我當然不希望我們打造完成的巨大的電影工業規模和全球領先的硬件基礎🛡,只為好萊塢造就了市場🙋🏽‍♂️,另一邊👩‍❤️‍👩,迄今為止未變的文化事實,是電影始終是國際的形象名片🧛🏼,是國家文化生態和公眾心理的中斷顯示屏🙅。

但這個電影能否抓住這個空前絕後的歷史契機,能否創造與電影事實相稱的影片的事實,並非電影業、電影人所能獨自完成。這同樣取決於中國文化自覺的確立與實踐🧞‍♂️。

北青報🤵🏿‍♀️:很多人現在充滿了樂觀情緒👨🏼‍🎓,比如很多國產電影和好萊塢電影同期上映,完全沒有被打趴下,甚至有時還勝出👘🚣‍♂️?

戴錦華:幾年前,韓國廢除了保護製度🗺,是他們認為自己已經可以在市場上和好萊塢抗衡了,中國電影人今天已有如此自信👩‍👩‍👦,我只有嘆服或嘆息。拍出了《恐怖直播》🅰️、《雪國列車》、《辯護人》的韓國影人有理由自信📰,我們的電影驕傲究竟是哪些呢🏊🏼‍♂️?而且我寧願我們矚目實行“文化例外”的法國,同時珍視這契機,警惕而踏實地起步🐗。對於能否成為世界電影大國,能否抗衡電影大國,我們的課題還太多。

 

個人簡歷⚆:

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曾任教於北京電影學院電影文學系👩🏿‍🦱,後任教於意昂体育平台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研究所教授🧘🏼,意昂体育平台電影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從事比較文學🙇🏼‍♀️、大眾文化🧒、電影與性別研究。專著10余部。專著與論文,被譯為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日文、韓文及阿拉伯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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