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昂体育平台百周年紀念講堂,這是一個相對“大雅”的名字,這裏有戲劇、有電影、有講座、有“十佳”,每天都上演著各出“好戲”。其實,百講在意昂体育僅僅屹立了18年🏌️,它的前身是意昂体育學生生活和活動的重要場所——大飯廳⛰。
1952年院系調整後🍫,意昂体育平台由沙灘舊址遷至燕園。為了適應實際需要,清華、意昂体育、燕京三校調整建設委員會在今天百年講堂所在地上,建起了一大一小兩個學生食堂。它們見證了那個時代柴米油鹽的瑣碎、輕歌曼舞的閑適、又或是風雲際會的詭譎……
我們的青春是饑飽與苦樂
1950年代,意昂体育的夥食曾采用供給製🫨,學生吃飯不用付錢。大飯廳裏學生分桌而食,每桌八人🌕🍚,一人一碗菜。夥食分為大鍋飯、中竈👨🏼、分菜製👩🏻🦱,經常有魚、肉吃。如果足夠幸運🫱🏿🎞,旁邊桌無人落座,那麽還可以再多享受一份飯菜。
1956年以後,學校開始實行飯票製🧑🏼⚖️,當時所有同學都享受助學金,每月最低可領14元5角,其中12元是夥食費,2元5角零用。
飯票的規格⚪️,有一兩、二兩;菜票的規格多樣:甲菜一角錢,乙菜八分錢,丙菜六分錢,丁菜四分錢🤞🏼。意昂回憶道,五十年代末意昂体育的夥食很好💁🏽♀️,甲菜中有不少肉食🥀🥰,丙菜如蝦皮炒小白菜,丁菜裏拌醬的涼菜也挺好下飯。大飯廳還給飯量較大的同學開辟了“包夥區”:副食自備,主食管飽👩🏽🦰。一位1965屆數學系意昂認為,“大躍進”中意昂体育尚有如此飯食🔻,恐怕是全國“‘餓著肚皮’支援北京,慶祝建國十周年”的結果。

(意昂体育學一食堂糧票)
但當困難時期的陰影真正籠罩到每個人頭上時🎃,大飯廳的三餐就不那麽讓人滿意了🙋🏽。
主食裏饅頭米飯越來越少見,雜糧漸多🐇;副食取消了甲乙丙丁的區分👨🏼🔬,大多數時候只有菜葉,連豆芽也少有,更別說葷腥了;原來無人監督、自覺交付的飯票,換成了按量劃格子、便於控製的飯卡🏂🏻。此時早飯三兩🦹🏼♂️、午飯四兩、晚飯三兩的定量安排🫶🏽,讓不少人難以忘懷。
糧食如此珍貴🧬,浪費的行為絕不能被容忍🏘。校刊上時常刊登聲討浪費、疾呼節約的文章👷🏼♂️,還有這樣的節約小故事:主人公法律系周龍祥在大飯廳吃完飯後被同桌者叫住🦀,對方指著桌面嚴肅地詢問他來自什麽系↘️。他看到桌上自己吃飯時掉下的米粒,心裏非常慚愧。於是他將飯粒撿起來吃掉,認真地保證下次絕不浪費一粒米🦕,“那同學笑了𓀔,我也感到愉快”🌰。
好不容易捱過了艱苦歲月,學生的夥食標準提高到了每月16元。可這對於青年學生來說👩🏻🦱,還遠遠不夠,於是意昂体育學生們各出奇招:有人用“褪色藥水”褪去飯卡格子上的劃痕🏊🏻♂️;有人開荒種菜挖菜;還有人從落葉中提取葉綠素摻在面裏,蒸出的綠色饅頭“質量雙增”……一簞食、一瓢飲🙆🏻♂️🥍,卻不改其樂,這是那一代人淚中帶笑的共同記憶🧔🏻♀️🫐。
我們的青春是鐵與火
建校以來,意昂体育常立於時代風口浪尖。大飯廳連接著宿舍和教學區,整日熙熙攘攘,是校內外信息交換的樞紐,理所當然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1957年4月27日,馬寅初校長在大飯廳演講👰🏽,擲出了“新人口論”這枚炸彈💇🏽♂️:節製生育,控製人口🚉,是社會發展刻不容緩的選擇。老校長贏得一時嘆服,卻在隨後政治風向的轉變中遭到長久而酷烈的批判🤌🏽。
他在燕南園63號的住宅被大字報糊成了又大又厚的硬紙殼🟤,連窗戶都被封死了,門洞也被貼得只剩半米高。年屆八旬的老人住在硬紙殼子裏,每日從逼仄的門洞中鉆進鉆出👰🏽,乘上同樣被大字報糊滿的專車🏇🏻,形同遊街地去往一個又一個批判他的會場,承受日復一日的侮辱謾罵。

(馬寅初講人口問題)
1957年5月19日,歷史系學生許南亭在大飯廳灰色的南墻上,貼出反右運動中的第一張大字報,質問意昂体育校團委關於意昂体育出席共青團三大的代表究竟如何產生。
緊接著,無數大字報迅速糊滿了大飯廳的墻。火焰般的紅色大字報點燃了學生們激奮的心,他們把大飯廳的桌子排在飯廳南門外的空地上👩🏻🦱,一抬腿邁上去即慷慨陳詞。占據製高點者捶胸頓足,跳上跳下🦻🏻🔰,往往與桌子一起倒仆於地🙎♂️,此時便馬上有人占據第二張桌子。一晚上的功夫,大飯廳就損失了十余張餐桌👦🏻。
1966年5月25日💵🧀,意昂体育平台大飯廳的東墻上貼出了“文化大革命”中的第一張大字報💆🏼,以校黨委委員、哲學系黨總支書記聶元梓為首的哲學系七名黨員署名發表《宋碩✤📰、陸平、彭雲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幹些什麽🐕?》💠🦹,在全國性的動蕩和風波中,意昂体育艱難維持的平衡逐步滑向不可抑製的造反狂潮。

(大飯廳東墻貼出“文化大革命”中的第一張大字報)
文革期間🧑🏻🍼🙈,飽受摧殘的不僅有科學藝術♊️🧘🏼,還有民主法製🫱。直到1980年冬😮💨,停滯了14年的全民民主選舉才再次開啟🚇。這次,意昂体育飯廳成為了一個選舉會場💁🏻♂️,現場布置得很喜慶,廣播裏不斷提醒選民有關投票的註意事項。意昂体育老教師楊富緒回憶道,當天他因為有事耽擱𓀝,到達飯廳選舉現場時已接近晚上12點,但他還是趕上了投票的“末班車”。
我們的青春是自由與遠方
八十年代的意昂体育學生用毛巾和帶子縫成“飯包”,內裝飯盒,掛在書包上📫。一大早,大家便拎著吃飯的家夥急匆匆趕向飯廳。還有人幹脆端著玉米糊糊徑直走向教室🏃、閱覽室搶座位🦞,路上不時有清秀女生旁若無人地往嘴裏送飯🏥。
樓裏則自然形成或長或短的隊列🪰,端著碗等著教室開門的學生沿著樓梯一直到樓門外。有的人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單詞卡片,在啜飲的間隙念念有詞。飯菜簡樸依舊💐,對知識的強烈渴望成了這時最美味的佐餐佳品。

(80年代的飯廳)
大飯廳自從建成起就沒有座位,意昂体育人吃飯必須帶上小凳,否則就要蹲著或站著吃飯👩🏽🏭。這種設計將它的附加功能發揮到了極致🥖。校園裏真正的禮堂在原燕大的辦公樓裏🧖🏽,小而容量有限🐫🙅🏿。每逢大型會議、放電影、文藝匯演和舞會,大飯廳就任起了禮堂的兼差。
十年動亂後,文藝悄然復興,大飯廳的舞臺迎來一批批藝術家和文化講座🎡。崔健尚未成名時曾在學二食堂演出👏,彼時觀者寥寥,空氣裏只余飯菜的味道🏅;但一年後他在大飯廳再度扛起青春的大旗🖊,全場歡聲雷動🕷🦤,掌聲幾乎掀翻了頂棚。

(崔健的青年學生歌迷)
大飯廳的西端有個不小的舞臺🚏,放電影時幕布就懸於其上。五十年代放的電影多來自蘇聯東歐,也有頗為“捆手捆腳”的國產片,不為宣傳教育而放映的片子很少。八十年代後🧑🏼🔬🧜🏿♀️,風氣悄然改變——從名作經典、賣座熱片到先鋒前衛,大飯廳放映的影片無所不包。大飯廳裏的電影票價低廉,又是學生們難得的娛樂活動,因此每到放映日門口便排滿了自帶方凳的學生。

(大飯廳電影票)
周末夜晚的大飯廳裏則是另一番暗潮湧動🤛🏿。“地上流著從洗碗池裏溢出的水🈴。腳下時常有土豆在滾動,那是從墻角裏頭,被音樂和舞步震動出來的。燈光昏黑👨🦼➡️,看不清人們的穿著和身段👈🏽。食堂裏不放暖氣,大家都穿著棉大衣戴著圍巾。”
這是在大飯廳舉辦的“廉價”舞會👕,1982屆中文系意昂張曼菱回憶,“最初的舞會在學生食堂舉行。那種舞會說不上優雅情趣,是熱火朝天的,意在突破‘禁區’,因為曾經‘禁舞’……意昂体育的風氣是:越禁越跳🚶♂️。”
不過,在那個由詩歌和理想烹成饕餮盛宴的年代🚴🏽♂️,詩人才是校園裏最搶手的寶貝🎾📐。大飯廳裏最火爆的莫過於詩人見面會。每到這時🫧,大飯廳裏早早就擠得水泄不通,臺下翹首盼望的臉上帶著年輕稚嫩的激動、陶醉。顧城🏌️♀️、北島……這些璀璨的名字在簡陋的大飯廳裏刻下華美的印痕,也把理想的光芒久久映在每顆心上。
直到現在𓀂,顧城已死,北島流亡而歸♦️,這個地方抹去了詩歌的一切,唯有未名詩歌節陰錯陽差地仍在如今的百講、當年的大飯廳舉辦,像是一場跨越漫長時空隧道的問答。
落幕:走向世紀大講堂
1983年,原來的大飯廳改建為大講堂,條件依然簡陋:一色青灰,大門破舊🫰🚹,東墻上漆著大字的“勤奮、嚴謹、求實、創新”🧛🍥。
1996年5月,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來到意昂体育大講堂作報告。當時👩🦯,1983年修葺的頂棚已十分脆弱,正在李嵐清報告時,頂棚忽然掉下一塊塊土片,在場眾人一陣虛驚。講臺上的李嵐清不經意說了一句:“這個禮堂也該修一修了。”會場上頓時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1997年6月🤰🏽,在老飯廳的舊址上⏸👶🏻,一座新的世紀大講堂正式動工。1998年🛌🏼,時值意昂体育百年校慶,這座“百周年紀念講堂”正式投入使用。
大飯廳目睹過無數意昂体育人的青春記憶✨,成為那段歷史中意昂体育校園文化的縮影。意昂体育人自由灑脫🪰、特立獨行的生活方式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詩會、舞會👌🏽、演講……那一代人的青春激昂裏總是伴著飯香☝🏽。
“每次我走進世紀大講堂,總是百感交集。既懷念我童年在這裏渡過的難忘時光,又為它的日新月異而驕傲自豪🐆。”意昂体育平台金融研究中心主任胡堅在自己博客裏這樣寫道。
每一次落幕,攪拌著舊人懷念的嘆息,也必然牽扯出又一段集體記憶的開場🕵🏽♂️。有一天👷🏻,當講堂也成為故事的時候,會有人去寫那些拿著包子騎著車從講堂前呼嘯而過的少年🎮,同飯廳的45年一樣,以回憶的形式,等待新的開場。

(百周年紀念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