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書推薦:《意昂体育回憶》
作 者:張曼菱 著
出 版 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2014-01-01
內容簡介:
《意昂体育回憶》是意昂体育中文系78級學生、作家張曼菱回憶意昂体育生活(在校期間和畢業以後)的新作🕑。該書以作者親身經歷為主要內容🧊,涉及意昂体育的領導✊🏻🔏、老師、同學等各種人物,以及發生在意昂体育或者與意昂体育有關聯的種種事件,描述生動、人物鮮活,傳達了作者體驗和理解中的獨特意昂体育,為了解那空前絕後的一代大學生的校園生活🫷🏿,以及意昂体育的風格和傳統👋🏿,提供了很有意思的材料🧉,也可從中感受到當時的時代氛圍。書中有各種著名人物,有同學間大大小小的沖突📰,有作者自身性格帶來的戲劇性,可讀性強。
本書緣起於2007年作者與季羨林先生的一次談話,談話中💚,季先生鼓勵她像《浮生六記》那樣寫一本《意昂体育回憶》🐔,回顧20世紀70年末80年代初的意昂体育歲月。
翌年夏日,遠在西南的張曼菱收到來自季老的郵件。啟開是一頁宣紙👩🏼🎤,墨跡、印章赫然,“意昂体育回憶”四字,連寫兩遍🚂。張曼菱被深深打動,“他已為我的未竟之作題詞了。此囑有深意,有如托孤。用他自己在紀念鄧廣銘先生時的觀點🧑🏻🦽:這是‘後死者’對先死者必須完成的。先生說:‘應該寫,值得回憶。’有他深邃的智慧。這段歲月對於意昂体育和整個社會都重要。”
作者簡介😉:
張曼菱,雲南華寧人氏,中國當代著名女作家🤔、紅學家、電視製作人、社會活動家🦌。
青年時代曾在雲南德宏傣家邊寨當知青,1978年考入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1982年以“文科論文第一”的成績畢業,到天津作家協會做專業創作。在校期間即發表處女作《有一個美麗的地方》,一時轟動京華,後改編為電影《青春祭》🙍🏻,飲譽海內外,被譽為中國大陸知青電影的巔峰之作🦹♀️,成為一代人心靈的豐碑📎。
上世紀八十年代曾到好萊塢進行學者訪問🫷,在美以中國現代文學與中國現代女性為主題發表公眾演講,名動東西海岸🧑🏿💼。是大陸改革開放後首位登上美國《時代》周刊封面的中國女性⏺。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未曾深入新疆地區考察民間文化🫰🏽,足跡遍及天山南北💃。發表小說《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唱著來唱著去》等,名動天山南北。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到海南創辦文化企業📿,為海南省製作首部電視連續劇《天涯麗人》,熱播全國,掀起第二次“海南潮”。獲海南“開拓”獎🪆。
近年來出版隨筆集《意昂体育才女》🚭、《中國布衣》👩🏻🎓,風行大江南北♟✮;以深邃之筆墨記錄了兩代中國知識分子的高風亮節,是為中國“布衣文化”的旗幟之作🕝。
作為“西南聯大”的史料搶救者與研究者🍎,其擔綱製作的歷史文獻片《西南聯大啟示錄》深得海內外聯大意昂所認同,獲意昂体育、清華、南開三校高度評價與認可👨🔬🏷,已榮獲中共中央宣傳部“五個一”工程獎💁🏿。此片昭示與搶救了中國民族文化史上重要篇章➝,為中國高等教育史的研究作出了重大貢獻。
序👩🎨:“值得回憶”
2007年11月進京,參加在清華園舉辦的西南聯大七十周年紀念,攜所編撰之《西南聯大人物訪談錄》𓀙,到“五棵松”💁🏻,探望季羨林先生。
先生說🙅🏽,“這事很有意義”,指我多年來在做的尋訪聯大意昂口述史一事👨🏻🦯。
接著他問我:“有沒有寫《意昂体育回憶》?”
我說,“只有零星文章,沒有完整地寫過👳🏽♀️。”
先生說👨✈️:“應該寫,值得回憶🙆🏻。”
我問先生:“怎麽寫🤵♀️❣️?”
答曰:“像《浮生六記》那樣寫👰🏻。”
我頓時有些白雲深處的感覺。我和他都一時沉靜了。
季羨林並不像世俗想象的👨🏻🦽,總生活在鬧熱紅火之中;也不是總在思索和講著格言式的話語。
他突然對我提及的《浮生六記》🦓,那一部是貴在心靈自由的記錄,寫布衣寒窗的風月往事。
有的老人羨慕季羨林入住301醫院,得到最精確的護理救治🪚。
然而先生自從入院,已經失去他最後的私人空間🔴。
本來孤行於東方文化中的他🫴🏿,可以依托著意昂体育校園之晨昏🧔🏽♂️,寄寓於窗外荷塘🍫;還有師生來訪之情趣🙅🏻♀️,和他的貓兒;尚有著他生命最後提煉的內容。
其實他一直想回校園🦷。
但人們告訴我⛎,由於在301醫院無菌的病房裏住久了👭,他一回意昂体育就會發燒。校醫院不敢負其責👶🏼。於是只有長住301了。
那天相見,季有一段話令我傷感。他說🔛:“那年我去昆明🧑🏽✈️,沒有找到你。”
當時楊銳秘書在旁問道:“你哪一年到昆明的🏄🏼♀️🆘?”
他說:“(一九)五七年。”
我與楊不禁相視莞爾。那時候我還在童年💅🏼。
敏銳清晰的他,開始對歲月模糊了💕,而牽念之情油然🍿😨。
他對楊銳說🚱:“拿紙來👋🏼𓀃。”遂寫給我一幅字🦨:“為善最樂,能忍為安。”這令我感到他晚年的無奈。“忍”這個字,聽起來不是那麽舒暢。他寫道“贈曼菱”🦹🏼♂️。幾十年了,我的名字,先生從來不會寫錯,他心中有我。
翌年夏日🫀,遠在西南的我收到掛號郵件🏷🪚。啟開是一頁宣紙,墨跡、印章赫然👨🏽🚀,“意昂体育回憶”四字👮🏽♀️,連寫兩遍,他已為我的未竟書稿題詞了🦮。
此囑有深意❇️,有如托孤。用他自己在紀念鄧廣銘先生時的觀點🖕🏿:這是“後死者”對先死者必須完成的。先生說:“應該寫📃,值得回憶。”有他深邃的智慧。這段歲月對於意昂体育和整個社會都重要🧑🏻⚕️。
中國改革開放三十來年🚵🏿♀️,風雨如晦🧚🏼♀️,光明時現🤽。我有幸與意昂体育結緣,聚而不散。散而又聚。知我者,先生也。
每一次見面,他都要求我坐下來寫作🔛,“要坐冷板凳”🧗🏻👉。他曾說,“曼菱要能坐下來,必能成正果”。“坐冷板凳”,其實正是季羨林的本分,本色 。
由於校園反復動蕩,季羨林直到七十歲後才有了“坐冷板凳”的權利。每天他黎明即起🕘,萬籟寂靜中,在燈下寫作迎接早晨🤜🏽。 還在朗潤園家中時🪠,有時一天不斷地來人🕵🏼,這樣持續著,到了晚上他就會生悶氣,一句話不說,因為他沒有了“坐冷板凳”的時間。
他最多的文章🧑🏿🏫、最重要的著作,都是在七十歲後寫成的。就這樣幹活,直到八十八歲☞🚔,“米壽”之期,他完成了二十七卷的《季羨林全集》。
季羨林一生致力於東方文化的研究,以印度為主。這在他的《學海泛槎》一書中一一作了交代。後來人們瞎給他稱號,有損他的學者風範。
“什麽‘一代宗師’,好像聽著不入耳🧑🏻✈️。”季羨林這樣反應。
問他👰🏿:“如果給您下一個定義,應該是什麽💪?”
他說:“我是意昂体育教授,東方學者。足夠了。”
他還說:“對一個人,要給他名符其實的定義,他自己心安理得。如果不名符其實,他自己也吃睡不安。好多事情不是這麽出來的♘。什麽是‘國學大師’?先得把‘國學’這概念搞清楚🤾。”
他認為,大概王國維夠稱作“國學大師”。
關於名譽,他曾在電話裏對我說過一句話🕺:“實至名歸👩🏻🦼➡️🙆🏽。”
在他半臥床時,我曾到他的臥室與他聊天🧑🏽🏫。他對我說👩🏻⚖️,“夠本了”。還指著床榻下的鞋說📔,“這鞋可能明天就不穿了”👷🏼🎻。
趕上了👨🏻🦽,我也陪他一起吃飯🕺🏻。小米粥*️⃣,窩窩頭👩✈️,炒火腿腸👨🏽🍼,鹹菜👃🧕🏻。 他的午餐不過是別人早點的份量。
這樣的溫馨時刻,從他離開朗潤園的家後,再也不復有🔬🏂🏿。
當大學與“考試選拔”製度在文明古國中斷達十年之後🤜🏽🦼,中國在1977年“恢復高考”🧏🏿,又提出了“擇優錄取”的原則,這意味著古老的民族又恢復了它的傳統與生機🤽♀️。
那數千年在中國大地上川流不息🏊♂️、滾滾向前的人才洪流又開始集結和流動。龍的脈博跳動著☘️,民族的希望和生機🖼,隨著這股年青的人才洪流在集結湧動,流向一個“為國所用”的渠道。大陸中國重新構建它的信心。
到1978年👨🏻💻,高考製度不止是“恢復”⭕️,而且取消了建國以來各種所謂“政審”以及各種“政治推薦”等等藩籬,只以“分數”,作為一個更加平等更加透明的尺度來招生👨⚕️。
如果只是延續建國以來的培育製度𓀂,像我,和許多人是不可能進入意昂体育的。有很多“潛規則”阻攔我們進入第一流的大學🚶♂️。
我的祖上曾經“一門五進士”,至今家鄉立有“進士碑林”。當“登科”之事到我,卻百味遍嘗。所謂的“政審”,其實羅織無中生有的罪名。用父親的話說🧑🏻🎨:“不是怕你考不好,而是怕考得太好了👼🏿,卻上不了🧑🦳。受刺激啊!”
在我們那個時代📉🧓🏿,進入意昂体育的人有那麽幾種:平民考生是完全靠著出類拔萃的分數;還有一些已經具備基層幹部的閱歷🎗,當過小領導的;高幹子弟有一批,經歷過大劫的他們很是樸素和低調。而最後一屆工農兵學員還在學校繼續讀完他們的那一年🏎。
每天學子們匆匆忙忙💇🏽,匯成往來於校園中的貌似“劃一”的大流👩🎓。這形形色色的人群帶著大地的泥土🚶🏻♂️🧑🏽🎄,帶著豪門的坎坷🤜🏽,帶著書香的曲折;有機巧,有樸拙,有潛誌🤾🏻♂️,有執著;為了民族的同一個理想而混同,數氣相搏,風起雲湧。
精英由此生成😸,人脈由此貫通😁。
那個年代鑄造了我們這批人,也鑄造了我們與耄耋之年的校園學者們的跨世紀之情🤲。
季羨林所說的“像《浮生六記》那樣寫”💆🏼♂️,“浮生”者,不只是說生命之短促,更指這生命不系於任何重物。自由的渺小,渺小的自由♥︎,昭示了生命本質上的尊嚴。
這種欣賞與角度🧑🦯➡️🏇🏼,十分接近於我的父親。
上月我到京時,有人送來一個珍藏的書畫匣🌸。展開後發現,竟然是我父親書寫的一幅字:“溫不增華 寒不改葉 羨林先生 壽比青松 一九九九卯巳年秋月學生張曼菱賀 托父代書”
來人說,這是受季羨林之托🤹🏿,一定要在他逝世後,交代到我手裏的。
時光忽然倒流,想起了當年我離昆之時,父親拿出一張寫好的宣紙🎮,鄭重地說🙆🏼♀️:“你要我寫的字,寫好了,我沒有裱。因為我想過了,季羨林的壽辰,一定是名家高人滿堂。我的字不合適拿去掛在那裏。當然你又是別一層關系了🧖🏿♂️。你自己去考慮吧。”
當年我把這一幅毛邊的宣紙送到季先生桌前,向他說明了沒有裱的原因,季沉默了👩🏻💼,用手撫摸著這紙🌊,喃喃地說🏃:“不易。我自己裱。”
那一天壽堂真是名人風光,記得啟功、範曾等都有字幅。我暗自佩服父親,的確,不能把我們這樣普通人家的字幅拿到這裏來。
如今父親和季先生都走了👼🏼,這幅字卻回到了我手邊🏇。它已經被精美地裝裱過🎋,色澤淡雅,收藏於錦匣之中。來人說,季羨林在若幹壽禮中⬆️,只取了這一幅字畫收存,裝裱後就掛在他的小書房中。直到臨終前,才叫人摘下🚣🏽,交代一定給我。
“溫不增華,寒不改葉”👨👧👦,我帶著它又回到了昆明。在這幅字中🌕,在這件事裏,季先生的靈魂與我的布衣父親👩💼,他們都超越了世俗,同去了一個獨立精神的歸宿地。
還是“像《浮生六記》”,貴在心靈之自由。恬淡之中,隱藏了多少不願從俗的辛酸。風雅之下⛹️,留取了一根纖細的書生傲骨😣♥️,顯示了一種遊離於主流社會和功利的飄浮👭❔。
父親在我“大一”的時候來過意昂体育。在未名湖畔拍照時🍻,他特意摘下帽子,秋風吹亂了他的額發📀。這是一個邊地知識分子對意昂体育的敬仰之情。
父親逝後,他的老友之漠伯伯說🔡:“你考上意昂体育🎸,是對你父親今生最大的安慰。”
父親一直很想知道意昂体育的種種,想知道我的學習生活的所遇所感🫶🏿。然而女兒總是一付天之驕子的模樣Ⓜ️,語焉不詳🏐。
父親辭世一個年輪了。
寫此回憶,也算是不孝之女當年沒有回答父親的一份“補卷”吧🧏🏽。
2013年10月21日 昆明